散文：民师岁月最难忘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吴春根

1975年元月高中毕业的我，先在“广阔天地”里务农一年，后到大队窑厂制瓦务工一年，1977年4月到池州秋浦河畔一个中心学校开始民师务教工作。三年高考，1977年达线体检因志愿填高，接后两年因“写不好文”相差几分，都是名落孙山。1979年11月，我顶替父亲的工作，在饱含泪水中，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务教三年的民办教师岗位。

3年民师，都是授初三数学、化学还有5年级数学课；矮子里选将军，辅课是5年级到初三音乐；是历届初三班主任；负责学区数学教研工作。在我上学读书期间，有幸遇到都是德才兼备的好老师，在“读书无用论”，“我是大老粗”自居的年代，这些“臭老九”还是那样的敬业。如教我高中数学的王老师，我们考高中时，刚从安庆一中调回家乡学校的他，监考就坐在桌子上面的椅子上。他是老教师，教学经验丰富，平时考试频繁，出AB卷，坐在桌上监考，在那个年代简直就是另类。正是因为遇上严师，加之偏爱理科，首次捧着封面上盖有学校公章的授课书，我深深认识到：“没有金钢钻，不揽瓷器活”这一老古话的内涵。那时民师不是按月发工资，而是大队与小队结算，小队按本队社员标准工给计工分。我队工分值相对较低，年终决算分红，一年也就百十元钱吧。

学校创建悠久，也是我的母校，当时有8个班级近500学生，初中生源来自4个大队。学校管理很规范，教师每天早上都要集中学习；学生早自习过后，值日老师负责组织集合全校师生到操场做广播体操；中午安排午休，校园真是鸦雀无声；放学之前，全校学生在操场集中，按回家路线站好队，由校长或值日老师训话，主要是讲学校一天或一周发生的事，每次都强调安全等等，然后才一队一队的有序离开校园。

每天，我除了上课都在房间，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有关高考方面的书，但教学还是尽心尽责，问心无愧。那时夏天炎热没有电风扇，只有芭蕉扇，在房间穿裤衩赤着膊，到堂上课还是要讲究为人师表，注意形象的。“穿鞋有跟，穿衣有领”是基本要求，穿拖鞋或无领衫那是绝对不能上课堂的。每次上课，当走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的教室，站在三尺讲台前，面对学生一双双求知的眼神，教师岗位的使命感就油然而生。每次学区数学统考或会考，试卷拆封，高分几乎都是我的学生，学生好成绩，没有那个教师不高兴！

70年代，那时城乡差别很大。我的学生来自农村，他们家境贫寒都能自强不息，书包装鸡蛋到供销店换学习用品，两脚放在装满水的桶里避蚊去暑看书，真是耳闻目睹，司空见惯。我虽是班主任，极少家访，自己想看点书是一个方面，更是怕给学生家里带来客气方面的负担，多数是家长顺路到学校，希望老师多关心一下他们家孩子的学习。有个学生的家离校较远，其父在校附近大队综合厂，这个学生每天放学后就到我的房间做作业。有个学生性情沉稳，不多话语，坐在后排，偏爱数学，课堂上我常走到他的桌前，询问有无难解之题，这两个学生当年都考上了师范中专学校。农村孩子初中毕业直接考上中专，在那时绝不亚于现在的孩子考上北大清华。有个学生偏爱文科，有个学生偏爱理科，他们文理互补，结果双双考入高中，毕业后当兵，后都考上了军校深造。

1979年中考前一天的下午，有个女生，其父不幸与承运建房石块的船一同沉水身亡，她悲痛欲绝。我闻讯带了几个学生赶到她家，她母亲在其丈夫还没打捞上岸的情况下，不忘孩子的学业，哭着给我下跪，托我把她的女儿带到学校。第二天临考前，这个女生对我说她头脑一片空白，不想进考场。我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生发那样大的火，我说：“你妈把你交给我，你死也要给我死在考场里”。有她平时的刻苦学习，有她父亲的“在天之灵”，后也考上高中，毕业后不久被安排在一个金融部门工作。

那时文化娱乐活动贫乏，看露天电影那真是人山人海八方云集。公社一部放映机，就那几部老片子，隔三差五的在大队之间轮流放映。每到放学，总有学生请我到他大队去看电影，多数是婉言谢绝，偶尔答应去，他们都十分高兴，早早地就用橙子号上位子，准备好了茶水。记得有一年，大队兴修水利，学校宣传队在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的工地上巡回演出，学生表演南泥湾等歌舞节目，我用笛子口琴伴奏，那真是喝彩声不断。有年夏天的体育活动课，学生们提议到秋浦河游泳，我虽生长在河边，可能从小受母亲的管束，一下水总感觉水下有什么东西要拖我的脚，对深水一直有惧怕心理。那一次，抱着蓝球，身在深水中，周围有许多学生保驾护航，我心中特有安全感。

为不影响正常教学，我离校之前学生们都不知情。在告别的课堂上，我说今天不上新课，前面学过的有什么弄不懂的，都提出来。停顿片刻，没有反应，我又说，我将离开学校，今天我给同学们上的是最后一节课，学校会给你们安排更好的老师来教你们。当我强忍泪水准备离开教室时，课堂上开始是鸦雀无声，随后是一片哭声…晚上，在学校的欢送宴会上，同学们把喝多了酒的我，一路搀扶送到了家。

我很欣慰在短短3年务教的民师岁月中，送走的两届初三毕业班学生，尤其是后一届，有两个上初中专，十多个考上高中，升学率，周边学校无可比拟。当年没有升学的同学，离校后在其它行业中都有很好的成长。现在，这些学生虽身在天南海北，发展在多个行业，但Q群，微信圈平时多有联系，逢年过节，相互祝福更是不断。早年我成家以及近年孩子婚礼，很多学生还闻讯前来祝福。2015年我退休，在“五一”节前，应一学生多次邀请，我与老伴还专程到了浙江舟山的普陀山，往返5天，尽情尽性的旅行了一次。

我一生在多个单位多个行业工作过，唯对民师岁月最难忘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