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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独家连载】重庆本土励志长篇小说《如榔盖》(二)

看中华 最新资讯 2015-12-08 13:08:40

  【独家连载】重庆本土励志长篇小说《如榔盖》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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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内容简介:

  《如榔盖》是以彭水龙溪镇刘昌福修天路的事迹为原型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。龙溪镇如榔村地处偏远高山地区,常年不通路。村支书刘昌福带着村民,在没任何资金的情况下,在大山之中修出了一条通向外界的大道。故事的主人公四喜从抑郁到疯掉,最后因为路这条道路的修通,与自己的心爱人走在了一起,最后走出了如榔盖,成就了一番事业。

  原创连载 如榔盖

  文◎李军洋

  第二章

  刘昌福到地里去看了看苞谷,长势旺盛。焦辉松把叶子烟裹成烟卷递给他,他拿过来,闻了闻,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火柴点燃狠狠抽了几口。他对焦辉松说,你看,这苞谷今年长的这么好,可惜了。

  焦辉松没明白他的意思,只是望了一眼苞谷地,说道,没什么可惜的,这么好,都拿去喂猪,等年底家家有两头大肥猪,全家人够饱了。

  刘昌福摆摆手,说,你这么想也是可以的,我在北方当兵那几年,那边的粮食多,都是拿去卖,到了市场上,有个好价钱。

  焦辉松对这市场经济不熟悉,他当选村长后,觉得村里的人,有吃的有穿的就行了,至于其他的没想过。现在刘昌福这么一提起,便问,那一斤苞谷能卖多少钱?

  两毛。

  那还能卖点钱。

  卖了可以买点其他的,改善下大家的生活条件嘛。刘昌福算起账来,每家一千斤苞谷,能卖两百块钱,这些钱,出了买盐和穿的外,还能做点其他的。

  焦辉松恍然大悟,想到了学校的事情。之前大家一直提修学校,主要是没钱,现在正是苞谷最好的时节,等苞谷熟了,可以挑到山下去卖,变成钱后可以买钢筋和水泥,在盖一所像样的学校,这样村民都会安心的让孩子上学了。

  在苞谷还没收成前,刘昌福还要照顾四喜娘俩,四喜疯后,任学凤也变得癫狂起来,逢人就说,我那儿子下山去了,我那儿子下山去了。娘俩疯后,生活自然成了问题。刘昌福和焦辉松商量,轮流安排每个队的村民去照顾下,任学凤也不是完全疯,生活能简单自理,能做饭,会砍柴,但一提到四喜,就坐在地上哇哇的哭起来,喊着,下山去了,下山去了。

  四喜起初在家闷着,后来每天从九队跑到盖的另一头,在岭上下山的位置看着周家坝。有人说,四喜没疯,他还喊着雀儿的名字。他疯没疯,大家都无从去考证了,但每天下山的人,都会看到四喜,有人给他烟卷,也有给带点小吃的,也有笑他傻了的人。只有刘昌福,每天都会去接四喜,他怕四喜下山,下去了就再也没上山来了。

  接的次数多了,焦连云就有些生气,坐在床上,也不去做饭,也不跟刘昌福说话。刘昌福卷着烟卷,坐在堂屋门口抽烟,抽完了一卷,又准备再去卷,焦连云看着这一幕,又不忍心,只好说道,那行,我去做饭,你以后不要再去管那四喜了,你看盖上的人都说,你和那娘俩前世有缘。

  话还没说完,刘昌福站起来笑眯眯的说,那肯定有缘,哪叫咱是村支书,我就是来帮助大家的,我不帮,谁去帮啊。

  焦连云知道拗不过刘昌福,就说,好了,好了,我做饭去了。

  吃完饭后,刘昌福搬出躺椅,坐在坝子上喝茶。焦连云洗完碗后,收拾了厨房,将红苕剁细煮了后,提了两桶给猪喂食。做完家务后,焦连云从堂屋里拿了把椅子也坐在他旁边。焦连云说,你还是多想着点你自己,这样下去,自己要被累死的。

  不累,一想到村民,我就觉得不累。刘昌福从躺椅上起来,掐着指头给焦连云说,其实你看啊,我今天和焦辉松聊了一下,这苞谷快熟了,今年收成好,到时候喊大家开个会,每家出点钱,咱们把这学校给修了,娃儿们也可以早点上学,大家都说要娃儿读书,现在读个屁,学校老师就只剩下张宗茂一个人了。

  一说到钱的事,大家都敏感,焦连云也不例外,干脆的问道,那你怎么跟大家说?

  刘昌福没想过怎么说,不过焦连云这几句话倒是提醒他,找村民要钱,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,大家不拿钱,学校也就修不成。村支书的脸面,不是说拉就拉下的,也不是说喊大家出力出钱大家都愿意的。要民主,才能做成大事情。但这个民主怎么去实现,是个大事情。为找这个理由,刘昌福失眠了。那夜,焦连云看着自己的丈夫从被窝里钻进钻出,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她想去问个究竟,但刘昌福就是闭口不提。

  他不是不说,他在找理由,找一个合适的理由,找一个能够让盖上的人都来修路的理由。想了三天,直到他在岭上再次见到四喜的时候,他找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。

  要为四喜修一所学校。

  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理由,但刘昌福就做了。

  他杀了一头大肥猪,在自己的院坝摆了三桌,喊上村委会的人员和盖上十个大队的队长。所有能说话的人都来了,刘昌福倒满了酒。喝到醉醺醺的时候,刘昌福开始发话,问,大家觉得我老了没?

  这话问得大家一头雾水,不知道这刘支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在座的都各自说起话来,讲老是老了,说刘支书这当了二十年的支书,大家都跟着一起老了。说到这里的时候,有人在掉眼泪,说自己太苦了,一辈子就在这盖上窝着,没什么出息,也走不出这大山。也有人乐于山上的生活,说出去也是苦,还不如生活在这盖上自在。焦辉松看刘昌福的眼色,不说话,也不插话,他想看刘支书怎么给大伙说这修学校的事情。他清楚,这饭不是白吃的,吃了,还得干事情。

  听了大家的议论后,刘昌福说,既然大家都有想法,那好,今天这顿饭,就是为四喜吃的,咱们村的第一个初中生,现在夭折了,大家说怎么办,要不要送他下山去读书。

  所有的人都觉得刘昌福疯了,觉得他荒唐至极。这个时候,五队的队长站出来表示反对,说这是搞垮如榔人,如榔人不怕苦,不怕累,但也不能这么折磨如榔人。

  刘昌福问,那如榔人怕什么?

  三大队的队长说,那倒不怕什么,咱们山上的汉子都是血性的,想当年,咱们都是上山求生活,这荒山被咱祖先开辟出一块地来,安居乐业到今天倒也是幸福,要说怕,怕就是没文化。

  刘昌福再问,那没文化怎么办?

  送孩子去上学,学了东西,就有文化了。

  刘昌福等了半天,就是等这句话,他现在可以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的想法,他站起来,双手叉着腰,给大家说,既然是这样,看来大家明白这个道理,今天我就给大家明说了,咱们盖上的人,不要在这里苦熬,要苦干,走出这盖上,让下面的周家坝与我们联在一起。

  这些话说得大家热血澎湃,要干,必须苦干,苦干了才有出路。接下来,刘昌福继续讲道,要让娃儿们读书,得建所学校,大家也知道这个情况,上次房子掉瓦,砸死了谢家的三儿,这事情我一直过意不去,我是支书,就是带着大家过上好生活的,现在生活没过好,还苦了娃娃,这是我的错,今天在这里我设宴款待大家,就是要修学校。

  下面掌声响起,村委会的和各队的队长都握着拳头,挣臂高呼,修学校,修学校。焦连云正在屋里收拾,见外面坝子上一群人都鼓足了干劲儿,一起齐呼着修学校。这是她二十年来,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男人,第一次与大家真正的站在一起,她想起几天前的夜晚,那几夜自己男人反复思考的东西,终于在这里有了一次真正的碰撞。

  一年多前,村委会的在青茶园的选址的时候大家没想出个什么,现在在刘支书的倡议下,大家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,选在年末的时候修学校。要做成这项工作,还需要做一件事情,就是通电。要把电从周家坝通上来,是个巨大的工程,没电,修学校是个麻烦事情。

  在跟大家喝完酒后,刘昌福休息了两个小时,带上几个煮熟的洋芋放在裤口袋里就下山去了。下山有一段路,路上饿了,就把熟了的洋芋皮一剥了,吃上几口,在喝两口山泉水,能抵一顿饭。从灈金湾走到岭上,绕过穿洞,翻了九道拐,就可以看见龙溪乡场。这路刘昌福比任何人都熟悉,每次下到半山,他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走。

  龙溪是一个数百年的乡场。在明末清初,这里是一个古镇。古镇的位置离现在的周家坝乡场还有一段距离。在离龙溪附近的郁山是一个自古产盐的福地,从秦汉时期,就一直给江浙一带供盐。郁山的盐与江浙一带的盐不太一样,属于山盐,比海盐更有价值,能更多的补充人体的机能。在明末的时候,由于战乱,许多地方闹盐荒。郁山的盐井越来越多,林立的商铺酒肆是郁山最美的景色,也形成了远近闻名的盐城市,与四川的自贡齐名。龙溪也是在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,这个位置与黔江交界,在郁山镇与石会镇之间,形成的自然的商旅之地。据当地的老人讲,清朝末年的龙溪古镇毁于一场大火,这场大火烧得整个龙溪的人都有印象,烧红了半边天,整整烧了三天。这个数百年的古镇,在一场大火后消失得杳无踪迹。

  刘昌福的祖上,比龙溪的古镇历史还要长。

  如榔盖上,最大的家族当属刘家和焦家,都是从江西迁过来的。刘昌福仔细翻过族谱,祖上的是在明朝初年移民,洪武帝为了发展南方地方的生产,一部分人从山西洪洞大槐树出发到了福建,另外一支由江西迁往西南地区。刘家祖上四个兄弟,原姓任,为了获得土地,都纷纷自愿申请到西南地区来。过关卡的时候,四个兄弟,改为刘、张、李、任四个姓,过了关卡后,四个兄弟都没还姓,刘姓兄弟到了今天的彭水龙溪周家坝。

  原本在周家坝生活,为何上了如榔盖。刘昌福每每说起这事情的时候,还有几分自豪。整个如榔盖,原是刘家和焦家两兄弟的地盘。明朝末年的时候,明朝政府疏于对于西南地区的管辖,当地的地主和恶霸都占山占村为王,形成了一股股土匪。原本生活得很好的刘家和焦家迫于生计,两家为了躲避当地的土匪,两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上山。上如榔盖,刘家和焦家的男人用了五天的时间,到了盖上,再扔一条绳子系要腰上,然后一个一个的把家属拉上来。

  用了几百年时间,形成了现在的如榔村。

  这是如榔村的历史。

  随着清军的统治和岁月的变迁,后来又有几户人家上了如榔盖。到解放后,整个如榔村有了近两千人生活。

  刘昌福觉得自己应该像自己的祖上,在这片土地里干出一番大事业来,为整个如榔村的人走上一条幸福之路。一个人走在这山路上,沿着当年祖先走过的路,他觉得担子很重,但再重的担子,也要像祖上一样,能开天辟地的做出一番大事业出来。

  在周家坝的小溪边,刘昌福遇见了雀儿。这姑娘越长越可爱,穿着个花格子衣裳,扎着马尾辫,见到刘昌福甜蜜的喊了一声,叔,你下山来了。刘昌福应声道,恩,叔下山来了。刘昌福寻思这姑娘要问四喜,就径直的走了。才走两三步,雀儿追了上来,问道,叔,你咋走这么急啊,我问你个事啊?

  什么事?

  他们说四喜哥疯了。

  谁说的?

  场上的人说的,说四喜哥下山来,你们不允许,就疯了。

  放屁,别听场上的人瞎说,你四喜哥在山上,等有时间让他下山来找你。

  刘昌福不想继续跟雀儿说下去,他知道场上的人,都说怕如榔人,怕那条路,半年见不到山上的人一次。因为四喜的事情,他心里一直不好受,现在场上的人又这么一说,他心里更加的难过。场上的人越是这么说,他心里的底气越来越足,更加坚定他修学校,修路的事情。

  乡场的尽头是龙镇乡政府。政府大楼比较简陋,是六十年代中期的房子。政府外面是一排吊脚楼,在农村,吊脚楼的下面一层是放柴火和养牲口的地方,到了乡场上,把下面这一层全部改成门面。从彭水县城和郁山镇上来的商人,早上天鱼肚白的时候翻山越岭到这边,找当地的住户谈好价钱之后,就在各家各户门前搭一个棚子,放一块木板,上面放张毯子,再把牙膏牙刷指甲刀洗脸帕等生活必须品拿出来摆在上面,然后大声吆喝着推销自己的商品。每到赶集日,乡政府的领导就会到乡场上各个点守候,维持秩序。

  刚好逢上赶场天,乡政府大楼空荡荡的,只留有几个接待人员。政府大门的小吴见刘昌福来了,倒上一杯茶,让他等散场后,书记和乡长回来了再上楼去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,乡上的马书记回来了。马书记见是如榔的刘昌福,让小吴带着他上三楼。

  马书记办公室不大,在三楼过道的最里面。办公室两间,外面一间办公,里面是休息室。外面这间到处堆放着报纸和文件,显得杂乱无比。马书记倒了一杯水给刘昌福,说道,今天赶场天,比较忙,平日里事情多,没怎么收拾,我这里就像个鸡窝。

  刘昌福喝了一口水,看了一眼马书记的办公室,墙上挂着毛主席和朱德的相片。然后安静的坐了下来,他本想问候几句,但想到如榔村的事情,就开门见山的问,书记,可以考虑下如榔村通电的事情吗?

  这样的问题,马书记每天都会面对。要是其他村问这个问题,马书记觉得不奇怪,但刘昌福这么一说,他立刻停了下来,也不再收拾办公室的文件,而是望着眼前的这个汉子,这个身高一米七的男人,一件白色的外套,里面是红色的背心,黝黑的皮肤被密密麻麻的汗水凸显得有些味道。他坐了下来,想了一会儿问道,这是你的想法?

  嗯。

  你仔细想过这问题?

  想过。

  马书记见他是有备而来,于是换了个说话的态度,语气开始沉重起来,说道,刘支书,你了解如榔的情况,通电到上面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,乡里呢,也支持家家户户通电,县里也专门开了这么一个会。

  刘昌福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,他又去接了一杯,又一口喝完,然后挺直腰杆说道,书记,如榔一定要通电,再不通电,如榔那地方不仅穷,还会变成鬼地方,下山前,我和村民们想了一下,先把电给通了,然后修学校,等娃娃们有学校读书了,再修条下山的路。

  马书记没吱声,但通电的事情还是答应了下来,他把刘昌福喊到对面乡长的办公室,把刘昌福要在如榔通电的事情说了下。乡长倒是个爽快人,欣然同意了,让刘支书回去准备下人手。书记和乡长也没说太多话,同意了刘昌福通电的事后都各自出去忙事情去了。刘昌福心里倒还满意,甜滋滋的走出了乡政府大楼。他站在乡政府楼前的坝子,第一次神气的抖了抖身上的灰尘,扭了扭身子。

  刘昌福原想在乡场上再待一会儿,太阳还没下山,但场上大多的商铺都已撤去,来赶场的人都陆续离开,街上剩下三三两两几个人。他拿了两毛钱,买了一包香烟,这是给四喜带的。四喜虽疯了,但他常在岭上等大家回去,他等的就是下山的人送他一包香烟。想到这里,他叹了口气,觉得四喜要是不疯,现在可能在龙溪中学念书了。

  要上山的时候,他又遇见了雀儿。雀儿站在村口放牛,背上背着一大背篓猪草。刘昌福故意绕过她,雀儿眼睛灵,见刘支书故意躲着他,便把牛栓在一棵树旁,然后追了上来。她拉住刘昌福的衣服,喊道,叔,你怎么走了,见到我都不打声招呼,难道你不喜欢雀儿吗?

  刘昌福害怕雀儿再问起山上的事情,他更多的是不想雀儿说四喜。果不其然,雀儿见到他就说,我刚才又去问了下山赶场的人,他们都说四喜哥疯了,他每天都站在岭上的山口上,等大家回去。刘昌福此刻有点恨山上的人,恨下山的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雀儿,他现在只有能哄就哄,不要让雀儿知道四喜更多的事情,更不能让她知道,四喜每天站在山垭口上喊着她的名字。他思前想后,找了个理由,说道,其实也不是大家说的那样,四喜是想下山来,他娘不允许,就只能在山垭口上,他想大家带他下山来。

  雀儿自然不相信,就说,那叔带我上山去吧。

  不行。

  刘昌福一口回绝了她。然后也不管雀儿,就朝田间小路走去。雀儿见刘昌福要走,也追了上去,又一把拉住他。雀儿也不说其他,只塞给他一个信封。他拿过信封,上面写着四喜哥亲启。

  见刘昌福拿了信封,雀儿也不再追了,只说了一句,把这信带给四喜,我等她回信。说完,雀儿又往回走,背起猪草牵着牛朝自家屋子回去。

  倒是刘昌福心里一阵忐忑,这雀儿给他一封信,让他心里有些担心。他想这雀儿到底是想做什么,明明知道四喜已经疯了,还写封信给他,这是刺激他还是有其他目的。想着想着,过了一阵子,刘昌福已经上了坡,绕过了九道拐。到拐口的时候,他惊叹了一声,觉得刚才一直在想这信的事情,忘记自己走在悬崖上了。要是分心,一不小心就失足掉下去,可能雀儿这封信就成了他的索命符。

  九道拐过去就是穿洞。穿洞这地名其实很有意思,这个地儿是一个悬崖上的一个小洞子。不大不小,刚好容下一个人通过。人过去了,背的东西就从洞子里面塞,塞过去了就先拖一阵,等刚好过了洞子人再把东西背起。以前山上的男人娶了山下的女人,或是山下的女人嫁出去,嫁妆到了这里,得花两三个时辰。在如榔盖上,嫁女是一件风光的事情,嫁到山下,更是一件值得盖上人庆祝的。所以婚礼一般办得比较浓重,女方除了要用上好的杉树做柜子、衣柜以外,还要做十床棉絮,好一点的家庭有二十多床的,另外,还有一些碗筷和生活必须用品。出嫁的时候,村里的做婚嫁的,会找来竹竿,将大件物品捆在一起。一般像桌子和冬天烧杠碳的火盆架上面都叠碗,碗要叠两层,有些叠六层,代表比翼双飞,或者六六大顺。所有的物品,都不能做牢固,到了穿洞,抬嫁妆的人会拆散,然后过了穿洞,又组装起来抬下山去。

  刘昌福娶焦连云没费多大的劲儿,都是盖上的人,喜事直接办了,嫁妆也打牢了抬进家门就行。等到自己儿子娶媳妇,娶的是山下的姑娘,干脆就不要嫁妆,直接拿彩礼钱,索性到省了很多事情。但盖上的人没多少经济来源,这彩礼钱不是一笔小数字。到后来,山上的人,就很少娶山下周家坝及另外几个村的姑娘,盖上打光棍的男人也越来越多。

  想起这些事情刘昌福心里很不是滋味,于是干脆坐下来看夕阳。从乡场上走到这里,天色黯淡了下来。从穿洞望出去,外面是一个大山沟,沟的一边是一座突兀起来的大山。当地人叫轿子顶,站在穿洞的上方看,这山看去像个官老爷,带着一顶花翎帽子,山的前后,又突兀起两个小山包,像两个轿夫。

  刘昌福听祖上说起,当年刘家和焦家上山的时候,是专门看了这里的风水,觉得山上能容身,最后才定了这个地方居住。想到自己的祖上,刘昌福觉得到了自己这一辈,似乎又少做了点什么。正往这处想的时候,他发现有人在拍他肩膀。他转过头一看,是谢石壁,他正是上次雷雨天气被瓦片砸死的谢三娃的爹。

  你怎么在这里?

  刘昌福问他。他见在穿洞遇见了熟人,便拿出身上的叶子烟,卷了一卷给谢石壁。谢石壁接过烟卷,也一屁股坐下来,抽了几口。他似乎忘记刘昌福问过他话,反过来问,刘支书,你在想什么,不怕掉下去啊?

  没想什么,我只是觉得这盖上的人,太苦了。

  说到这里,谢石壁眼泪在眼珠子里打着转,他最终还是没忍住,从眼角滚落了下来。他拍着刘支书的腿,意味深长的说道,是啊,老哥子,咱们都是苦命人啊,我那苦命的三娃也走了,家里现在剩下两个女娃子,我连个根都没了。

  这人生最痛的事情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,何况是中年丧子。看着谢石壁的眼泪,刘昌福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。上次如榔小学出事后,他一直在想法补救,让盖上的人能安心的把孩子送去读书。自己儿子虽然常年在外,但偶尔也会来信问下自己情况,但这谢石壁就不一样。谢家重观念,封建思想很严重,一直想有个男娃子,盼来盼去,好不容易盼到一个男孩子,结果不幸被瓦片砸死。刘昌福一直想抽个时间去看望谢石壁,但苦于为修学校的事情奔波,没抽出时间。谢石壁似乎也理解村委会的难处,事情出了后,也没找过村委会。把谢三娃用一张草席裹了回去,找了一处地儿埋了。当地的风俗,老人是不能看望过世的孩子,几个月下来,谢三娃的土包坟头也长满了乱草。

  刘昌福紧紧的握着谢石壁的手,喊了一声,兄弟。他本想再说点什么,但也不知道说什么,想说点安慰的话,怕说出来触动谢石壁心中的痛。过了半会儿,说了一句,以后,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,我这次下山,找乡上通电,也答应了,我准备回去喊大家一起出力,通了电,再修个学校。

  说到修学校,谢石壁好像有些不同意,质疑的问了一句,你真决定了?

  决定了,再不修,如榔就发展不起来。

  见刘昌福说得这么肯定,谢石壁委婉的提了一个要求,村上能否把老学校不要拆了,那地儿是个福地,我觉得不错,等我以后女娃子嫁人了以后,让她的孩子再去那里读。

  这话深深的让刘昌福明白了,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身上的悲痛。他兜里的信让他明白了,四喜为什么会疯,四喜为什么每天会站在岭上,望着山下。所有的人都觉得四喜疯了,四喜真的疯了吗?他开始一次一次的在心里问自己,四喜还是以前的他吗,还是他已经长大了。刚才上山的时候,他还在想,雀儿的信给不给四喜,他之前觉得四喜看过信之后,会直接撕成碎片,或者狼吞虎咽的吞到自己的胃里面去。这些四喜都不会,只有雀儿的信,才是四喜的希望。

  这是一个阴谋。刘昌福咬着牙,惊讶的细语一声,原来是这样。

  这天的晚霞特别的美丽。这是刘昌福几十年来,在穿洞看到最美的夕阳。血色一样,把整个如榔盖渲染得异常的悲壮。他牵着谢石壁,一步一步的走在悬崖小道上。远远的望去,两个身影,与落日一同沉入渐渐消逝的黑暗中。没有什么比这身影更加伟壮,他的那双手,不再是牵着谢石壁那双长满老茧的手,他感觉是一阵炙热的燃烧,因为在山的岭上,有一个少年正在夜色里等着他。

  

  李军洋

  重庆作家协会会员。原中国90后作家联谊会组委会主任,第一届、第二届联谊会主席团主席。曾获得重庆第四届巴蜀青年文学新人奖。出版有《一路向北》《沉淀》《开往青春的火车》等书,深受读者喜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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