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还得有“人类保护法”？

武汉两大名校，不遑多让地各在校园打死了一头野猪。7月24日，华中科技大学由武汉警方捕杀打死一头；十来天前，武汉大学也打死一头，还是请咸宁市公安局捕猎队“正法”。

华中科技大学的野猪是突然出现，人们纷纷闪避中报警。武汉大学的野猪在校园已发现一年有余，当时学生反映校园有野猪，武大动物专家表示并不靠谱，官方称“珞珈山并非野猪林”，去年11月校方拍到野猪，也没有动作，最重视的反应，是有相关老师建议学生“注意避让，以免误伤”，好像野猪能思考似的。

幸而珞珈野猪没有伤人，否则现在我们说起来就不这么轻松好玩了。这几天，就有一件不那么有趣的动物故事发生。西双版纳某村有一群野象闯入，王村民驱逐不果，为保护母亲和妻子，用自制枪射击象群，后发现一头母象死在自家鱼塘，王村民即向派出所报告。母象经鉴定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，王村民被刑拘。

王村民是否属于自卫，举证很麻烦。野象一旦袭击他，很可能他就没有举证的机会了。那么，他活着将证明自己非自卫，死了可算自卫但又无意义。王村民有自制枪支，这是不合法的。但类似地，如果他没有自制枪支，遇到野象袭击，可能毫无生路。他自制枪支，生路有了，法也犯了。

森林公安表示，人类不主动挑衅，野象一般不会故意伤害人类。但人类近距离见到野象，难道只能沉着且友好，而不能惊恐和激动？若野象视为挑衅那又如何？官方数据，今年以来西双版纳就已发生3起较严重的野象伤人事件，近5年云南省野生动物造成人员伤亡731起，近3年死亡18人。野生动物在山村造成的种养业损失，当会更多。而无论人员伤亡还是种养业损害，赔偿都极有限。

看到经验介绍，说国外对野生动物过多的情况，控制性开放狩猎，保持平衡。我不知中国的野生动物是否多到可开放狩猎的程度，也担心开放狩猎会变成一种当地人不得其利的奢侈生意，而且我也不知道开放狩猎过不过得了动物权利论者这一关。

有媒体说，“野生动物要保护，人的生命也要保护”，我不以为然。人的生命不是也要保护，而是人的生命具有更高的价值。在遭受野生动物危害的时候，保护人的生命；在面临遭受野生动物现实威胁的时候，使人的生命获得安全保障，这都是无庸置疑的选择。

但现实中，有的地方是“人伤熊犯法，熊伤人白伤”。固然，我们有《野生动物保护法》，而没有《人类保护法》，但这既是因为人类强大到了足以使野生动物无以存身的地步，也是因为“保护人类”是自古以来未曾动摇的价值公理。如果今天仍是野兽遍地，谁能文明到“保护野生动物”的程度？小王子以身饲虎的故事，也得老虎不吃他才讲得下去，如果真的人兽齐一，六道轮回的道理都没法劝喻人，干脆呆在畜牲道、饿鬼道、地狱道里算数。

有人会说，我们有妇女儿童保护法，难道是因为男人和成年人理所当然地价值优先？这不可同理而推。保护妇女儿童，是因为妇女儿童弱小，为了文明和公正，为了权益平等，甚至为了人类自身的未来。

在人与人之间，有各种保护人身安全的法律；在惩罚大规模人身伤害上，有战争罪、种族灭绝罪、反人类罪。动物不受审判，不承担责任与义务，其权利是否真实可以讨论但尚不确定，即使有，也低于人类，否则在面对两难选择时，我们就会犹豫保全人还是动物。

可以说，人类全部法律体系，都建基于人类的权利实现之上。人权包括人与人发生关系中的权利，也包括人作为一个种类在地球上的优先次序。前一种权利易发生损害，故而需要人权法律；后一种权利几乎不受威胁，故而我们无须“人类保护法”。现在，人类在地球上的优先权利受到质疑，这可以理解为人类的自警式、自我约束式反思，但如果真正野狼环伺，谁还会去教育、审判或监禁狼群？

在面临动物的现实危险时，人类应把自己置于更安全的位置，人类成员应获得优先于动物的安全保证、生命保证。野生动物有保护法，人没有保护法，所以“人伤熊犯法，熊伤人白伤”，这是荒谬的。这就是为什么武汉的大学校园猎杀野猪会显得有趣，为什么西双版纳的村民为保证安全射杀野象被刑拘受到同情。